一、另合
“清柳，爸爸和你说个事。”清晨的阳光照射在一位中年父亲头上，隐约能看见他发间银丝。
唤作清柳的是他女儿，十七岁花儿般年纪，简单白色T恤搭配齐膝碎花短裙，外加一双白色帆布鞋，青春气息展露无遗，大大的眼睛，两条长长的马尾辫衬得她更动人。
此时她将早点端出，回眸一笑，可爱的酒窝一览无遗。“爸爸，什么事啊？”
林启正独自将她拉扯大，对于父亲，她一直尊敬有加，从小便失去母亲关怀的林清柳比同龄人更乖巧懂事，父女二人相处也一直很融洽。
像是想到什么，林启正坐在餐桌旁红了眼眶，接着两只手纠在一起，略显局促，“清柳，如果爸爸结婚了，你会祝福爸爸吗？”
林清柳的笑凝固在脸上，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父亲，睁大双眼：“爸爸，为什么？你不是说过，这一辈子只会娶妈妈一人吗？你不是说过你心里也只有她一个人吗？虽然我没见过妈妈，但你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你真的就这样忘了吗？！”
她有些激动，双手用力扣住桌沿，手指泛白。
为什么？爸爸和自己说过那段和妈妈的开心往事，难道真的不作数了？为什么爸爸很后还是要娶别的女人？不，这不会是真的。
看到自家女儿如此模样，林启正一阵叹息，心下想着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告诉她，相必她一时难以接受这消息。十七年没感受过母爱，突然一天有了妈妈，她肯定不知所措。
喃喃念着，他有些失落：“她本来就是你妈妈啊……”
“不！”林清柳像是被电击中一般，强力驳回：“我只有一个妈妈！我不会认其她女人作我妈妈！”
像是妥协，也像是怜惜，林启正摸了摸自己头发：“那好吧，先让她和我们生活一段日子，大家相互了解再说。”
从没想过，爸爸会这样在意一个除自己之外的人。林清柳看着爸爸的背影，竟觉得有些与他年纪不符的蹒跚。
爸爸以前从来不会拒绝自己的合理要求，为何现在？
不过，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不管你在我家生活多长时间，我都不会让你嫁过来。她暗自思忖，迅速做好接下来和那个陌生女人的“抗争”。
二、相处
自那女人搬来三天后，林清柳没在家说过一句话。像是对爸爸无声抵抗，小小情绪压抑在她心里。
以前爸爸都会给我细心挑好鱼刺，现在却在为这女人做；以前会对我笑，现在却多出一个人分享爸爸笑容。看着饭桌上两人亲密模样，林清柳一阵心塞，想着爸爸曾和自己说有多爱自己妈妈，便觉得一阵厌恶。
摔碗，收菜，擦桌子，一气呵成。正在吃饭的两人茫然看向林清柳，她此时面红耳赤，瞥见女人担忧神色，她*一次挑衅的抬头：“我们家吃饭从不说话，我爸吃饱了，现在我要去洗碗，请闲杂人等离开。”
正要说话，林启正被女人阻止，她一脸成熟韵味，动作优雅，温柔笑着：“清柳，你去写作业吧，这碗我来洗。”
还没起身，便被制止：“不劳您大驾，我们不熟的人不用，来者即是客，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林清柳将“招待”二字咬得特别重，说完端着碗走进厨房，然后回头，面无表情说道：“还有，我和你不熟，别叫的这么亲切。”
餐桌上林启正看向女人，十分愧疚：“哎……”
“老林，清柳年纪还小，不懂事，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于一时。”女人笑着拍拍他手，眼中落寞一闪而过。
厨房里，林清柳一脸怒色，她飞快洗刷，弄出很大声响，眼前餐具成为她泄愤对象，水花已溅她一身，她只紧握筷子，眼神坚定。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取代妈妈位置。
第二天一早，林启正和往常一样，早早做好早餐，女人在旁摆着碗筷，却迟迟不见林清柳出来。
“清柳，开门，清柳，起床了，上学要迟到了。”敲门声有规律却很小声响起，林启正温柔叫着自家女儿。
很久后依旧没反应，他着了急，忙拿出备用钥匙开门。一打开，只见躺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他连忙上前，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在确定没发热后，嘘一口气。接着便开始摇晃。
“清柳，醒醒，清柳……”
看着爸爸坐在身边，林清柳有些动容，但片刻后还是下定决心，面无表情问着：“怎么了？”
“起床吃饭了，清柳。”
“噢，今天我不去上学。”
“为什么？”林启正一阵疑惑。
“因为我不想去，你可以随心所欲，我为什么不能？”说完她直接拽过被子继续睡觉。
抬起来的手，下一秒却又无奈放下，到底还是自己对不住她。孩子正处于青春期，很容易偏激，叛逆的年纪，不能马虎对待。
平整自己情绪，林启正和颜悦色劝道：“清柳啊，再怎么生爸爸的气，饭还是要吃，这学还是要上，今天不是有你很喜欢的绘画课吗？你上次不是画了一幅很漂亮的画想要给老师看吗？”
像是想到他所说，林清柳默默起身。
看着女儿瘦小身影，林启正一阵心疼。
才到学校三个小时，家里便接到一通电话，“是林清柳爸爸吗？林清柳下课出去一趟后就没再回来上课，她有没有回家？”
听过老师询问，他一阵紧张，女儿不会不理解自己，她那么聪明，那么懂事，应该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这孩子从小就心思细腻。看来得好好处理这件事，否则她会一直带着刺，扎伤身边人。
放下电话，女人和林启正便开始寻找。此时烈日当空，他们顾不上擦额边渗出的汗珠，一个劲叫喊着清柳名字，只要她一定去的地方、会去的地方、能去的地方，都翻了遍，但几小时已过，仍旧徒劳无功。急的两人坐在路边直发愁。
“要不报警吧。”女人很激动，紧抓林启正的手。
“你别着急，我们再找找，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不给立案。”
“好，我们再仔细找找，说不定她就在哪个不容易发现的角落。”她拉着他直接走起。他们刚坐过的地方汗水直接被蒸干。
“小美女，来根烟怎么样？”巷子里，四五个混混模样的少年围住一个瘦小女生，女生想走，却离开不了。
“怎么样？哥哥带你一起玩吧，看你一个人偷偷在这抹眼泪，有什么伤心事？说给哥哥听听。”
几个人一言一语说着，中间女生始终不发一言，但从她快要哭的表情看来，此时她很害怕，想要摆脱这困境。
正当几人准备上手时，一阵怒喝传来，无援的女生立刻充满惊喜：“爸爸！爸爸我在这！”
几个小混混见是一凶神恶煞的中年人，他后面还跟着一个脸色不怎么好的女人，连忙一溜烟跑了，剩下女生一人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林启正大步向前抱住女儿，怜惜地为她抹去眼泪：“清柳，乖，没事了，爸爸在这呢，别怕……”
此时的林清柳再也抑制不住，大声哭出来。以前都是爸爸接自己下课，自己从不会单独乱跑，本来只是想躲过爸爸和女人寻找，却没想到碰上混混。
林启正一边拍着女儿的背一边皱眉自责：“都怪爸爸不好，爸爸要是早点找到你，就不会让你受惊吓了……”
看着眼前父女相拥画面，女人也一直抹眼泪。看来这些年，老林把清柳照顾得很好，他们父女情深，真好。
自上次被混混堵截后，林清柳对林启正已如从前一般亲切，但对他身边女人，依旧很不和善。她越是管着自己，她越和她作对。
林启正出去工作时，她在家午睡就穿着暴露，赤着脚到处乱踩，女人就不厌其烦拿给她外套、递给她拖鞋，她直接接过当面扔地上，然后挑衅的看向女人，之后摇摇晃晃没个正形走向房间。
林清柳躲房间偷偷观察，看女人是否会忍受不了而离开这个只属于她和爸爸的家，却发现她只是不动声响地捡起衣服，慢慢转身走向沙发。
她靠在门上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会让她知道自己厉害，主动离开。
于是，接下来就发生一系列事件，往她房里扔老鼠，结果被女人抓住；往她房里扔垃圾，结果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给她房门上贴恐吓纸条，结果第二天去看发现纸上端端正正写着一行字：“字写得不错。”
诸如此类方法试过很多，却一直没成功，林清柳很郁闷，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就不会生气发怒？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林清柳每天依旧吃饭、睡觉、上课、想点子。有天夜晚，她接过爸爸送来的牛奶一饮而尽，继续写作业，突然写到一篇短文，要求模仿句式描写妈妈，她陷入深深沉思……
爸爸说过，妈妈是很温柔，很漂亮的，那妈妈到底是什么样呢？是像别人妈妈那样有着暴躁脾气，还是美丽的外表，温柔的内心，或者是像……
想着她看向门外，门虽关着，但她能想象此时门外的女人一定在沙发上看电视。接着她猛摇头，暗自说着，我怎么会想到她？我妈妈才不是这样的人，她一定是很好的妈妈。
可是，妈妈，你到底在哪里？爸爸说过你会回来找我们，可为什么你一直没出现？
三、回忆
“老林，是我对不住孩子，是我不应该不回来看她。”房间隐约传来哭泣声，林清柳听着很惊讶。她睡觉之前去趟洗手间，却发现爸爸房间传来异声，不由得停下脚步，仔细听着。
“是我不好，没告诉清柳你的身份，本想着过段日子再告诉她，可这些日子看来，已经不能再拖，我不在家的日子，清柳是不是为难你了？”林启正紧紧搂着女人担忧问道。
“不，我没事，老林，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了……”女人热泪盈眶依偎在林启正怀里。
“咔嚓”一声，门从外面打开，屋里两人疑惑看着林清柳，连忙起身坐好。
“爸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她双拳紧握，紧咬嘴唇道。
“其实，清柳，她是……”
正要开口的林启正被女人一把拉住，她擦了擦眼泪：“还是我来说吧。”顿了顿，她开口：“清柳，我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不！不可能！你这样说无非就是想让我接受你！”林清柳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看向眼前女人。怎么会？不，不可能！
“清柳……”哽咽男声传来，林启正有些难过：“她就是我和你说的，会回来找我们的妈妈，是真的，清柳。”
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接着不知所措喃喃自语：“不，不可能，我妈妈怎么会是你，不会的……”
好不容易让自己平静下来，林清柳神色复杂开口：“我想听听你们之间的故事。”
“来，到妈妈这边来坐。”女人露出开心笑容邀请，林清柳踌躇，很后还是选择坐在他们对面靠椅上。看着身边让出的位置空空荡荡，女人苦笑放下手，将碎发别到耳后。
林启正开始诉说过去的那段日子：
“早些年，我和你妈妈已经在一起三年，那时我存钱就是为去向你妈妈家提亲。但去过后才知道，你外婆已答应将你妈妈嫁给当地一户人家，她让我死心，还逼迫你妈妈和我分手。
那时没办法，你妈妈和家里大吵一架，并被你外婆威胁，只要踏出家门一步，就不再是她女儿。你妈妈很伤心，也不知道怎么办，每天被关在家，大概过了一个星期。你外婆发现不见人影，那时你妈妈很勇敢，直接趁着天黑从阳台上跳下来，接着我们便私奔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身边妻子，就是这个让他牵挂了十七年的人，终于再次回到自己身边。
“后来就有了我？”林清柳鼻子有些发酸，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颤抖。
林启正看着自己的孩子点点头：“嗯，在私奔那段日子中，是我们很开心的日子。可是，好景不长……”
他感觉到妻子的手开始发抖，便拍拍她的手，表示安慰。
“未来婆婆听说你妈妈私奔后，急火攻心，旧病复发，没过多久就走了，剩下她老伴每天以泪洗面。
你妈妈觉得是自己惹的祸，便准备回去照顾未来公公。我阻止过，但你妈妈执意如此，那时候，你才刚出生……”
像是感到父亲的难过，林清柳忙上前拉住爸爸手臂，“爸爸……”
林启正摆摆手，“没事，清柳……”
“你妈妈告诉我，她要回去还债，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安心，她说，等到她还完债就会回来找我们。”说着他眼泪流出，紧紧抱住身边妻子：“云秀，我做到了，云秀，我做到了。”
李云秀也是一直不停抹泪：“老林，我知道，你做的很好，清柳很乖，你也辛苦了，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们，老林……”
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林清柳泪水止不住流淌。原以为妈妈是故意抛弃自己和爸爸，没想到却是这样，可是，突然有了妈妈，该怎么办？
轻轻为他擦去眼泪，李云秀故作轻松地说：“后来我就回去照顾未来公公一直到他离开人世。走之前，他已经原谅我，他儿子说不会勉强我，而你外婆，她很想我，一直要我回去住，现在我又找到了你爸爸，这真是很好的结局。”
看着自己妻子微笑模样，林启正心里泛着心疼，这些年，她肯定受了很大苦，难免受到刁难、辱骂、指挥。以前的温婉女子现已变成手指粗糙、散发成熟气息的中年女人，以后自己一定会好好待她，不再让她受到伤害。
林启正和李云秀一人一句说着回忆，有温馨也有伤感。
再也不想忍住，林清柳冲进两人中间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自己父母，狠狠哭泣。
感受到爸爸的熟悉抚摸，还有……妈妈那温柔轻拍，她觉得自己正处在一场美梦里，幸福的眼泪都溢出来。
“好了，快回去睡觉，很晚了。”李云秀开始轻推林清柳，然后给林启正使眼色，两人将女儿哄去睡。
“晚安。”轻带上门，林清柳吸吸鼻子，走回房间。
四、不弃
清晨阳光打在少女脸上，此时她嘴角挂着笑，即使手被烫到也毫不在乎，幸福洋溢。
“清柳，你这是……”林启正和李云秀才打开房门便看到林清柳正笑眯眯看着他们，而桌上，早已摆好早餐，都是平时他为女儿准备的。
“从今天开始，我们每人轮流做早餐，爸爸，还有……妈妈，我们三个人都要做哦。”说完歪着脑袋，咬着嘴唇调皮的看着他们。
李云秀激动的抓住林启正：“老林，你听，刚才清柳叫我什么？老林？”
林启正看着妻子开心模样，装作不耐烦样子：“叫你妈妈呢，还不赶快去洗脸，还想女儿等多久。”
“是是是，洗脸，对，洗脸。”李云秀急忙跑向浴室，匆忙中脸上挂着笑。
“看把你妈妈高兴的，我也去洗脸，你先吃吧，清柳。”在林清柳的微笑摇头下，林启正也开心地走进浴室。
有爸妈的感觉真好。林清柳忍不住笑出声。
昨日还是势不两立的人，今天却和睦的坐在一起，三人吃的很舒心。
“今天星期六，爸爸，妈妈，你们吃好去收拾一下。”林清柳咬着筷子道。
“怎么了？去哪里？”李云秀开心地为女儿夹菜。
“昨晚你不是告诉我你还没和爸爸领结婚证么，再不赶时间我都长大了。”
看着女儿搞怪表情，林启正开着玩笑：“你妈妈都不急，你急什么。”
“谁说我不急的。”嗔怪眼神袭来，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等你们领过证后，再去拍婚纱照，爸爸，妈妈，今天我要全程监督，你们不可以偷懒噢。”
“好好好，都依你，吃完就去。”李云秀笑着又给林启正夹菜。
“爸爸，你存的钱今天都拿出来，一定要把妈妈拍的漂漂亮亮。”
“没问题。”
一家人欢声笑语传遍整个客厅，浓浓蜜意阵阵袭来。那些岁月故事，都将随着年月一次次渗入他们骨髓，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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