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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圣才(散文)

来源: 文学语言城 时间:2021-08-13

文/周秀桐

 

圣才走了,几年前一次春节回老家探亲,家里人突然说到这个消息,我不禁倒吸了几口凉气。

 

圣才是我们家的邻居,跟大哥、二哥的年龄相仿,在世的话也是古稀老人了。尽管他名字中有个“才”字,却没给他带来横溢的才华和双全的才貌。智商甚至要比普通人少一窍,起码贴不上聪明的标签。黑瘦矮小的身材,见人一脸的微笑,露着一口从未刷过的黄牙。

 

据说,圣才先后和我几个哥哥同过学,由于一年级的门槛始终“眷顾”着他,在反复的轮回中没了往上晋升的通道,一年级很终成了他很高的“文凭”,后来便到“农业大学”“深造”去了。

 

当年,有则逗趣的故事。一次,老师叫圣才回答问题,他站着摸摸脑瓜回复老师:“个烂lǎng子,你会糗,人又不会糗”,弄得学生哄堂大笑,老师更哭笑不得。从此,他名字前面便多了个“呆”字。几十年间,从耄耋老人到姗姗学步的孩童,村上的人都这么称他。

 

圣才呆吗?自我记事起,他便和老父亲等一帮人在生产队负责喂猪。那时,圣才虽个子不高,但毕竟年轻,养猪场内的重体力活,他都当仁不让,一马当先,随叫随到,任劳任怨,从不马虎。

 

在养猪场,夏天总看到光着上身,穿着齐腿弯大裤衩的圣才不停忙碌的身影。不是挑着一担猪食去喂猪,就是在猪圈内清理打扫猪粪,抑或一趟一趟地挑着猪草往猪场赶。老远还听到他打着“哎哟嗨、哎哟嗨”的号子声。裸露着棕褐色的双肩,总有一道被扁担压过的深痕。冬天后为了保暖,灰色粗布的棉袄,常被圣才在腰间扎了一根麻绳,而奔忙的脚步很少见他停下过。

 

那时候,总有人拿圣才寻开心,问他多大岁数了?属什么的?上几年级毕业的?想不想找婆娘等等。也有人拿圣才逗乐,说他长得帅气,准备跟他介绍婆娘。更有个别想为自家做私活的小媳妇,以媚情“贿赂”圣才,用花言巧语哄他开心。

 

问圣才这些问题的时候,他基本统一回答:“我也不晓得”,要不就“额(回家)去问问妈妈啊”,或者只是“嘿嘿嘿”地笑。

 

也有人故意为难圣才,问他是不是属猫的,或属驴子的。起初,圣才还说不晓得,后来可能有人提醒过他,知道在讨巧,再问,他就“你这个烂diǎo子,在瞎说……”

 

那么多年来,这估计是圣才说得很多、也是很好略带点脏的话,他不文明很多也仅限于此。

 

稍大点的时候,我也像大人那样跟圣才开玩笑。问他多大了?想不想婆娘?是不是属猫的?圣才听了怼我:“八八、八八”或者“你这个八烂lǎng子……”

 

圣才骂完就开始跑,边跑边用手捂住嘴“嘿嘿嘿”地笑。他以为骂了这些话很重,会生气挨我打。

 

他跑我在后边假装追,奔几步就双脚在原地快速地跺几下,让他感觉快追上的样子。嘴里反击:“呆圣才、呆圣才”或“才呆子、才呆子”。完了就赶紧跑,他也像我那样追我,再学我的样子,在原地快速地跺着脚,很后就听到“嘿嘿嘿”地笑声……

 

圣才家中长了两颗不小的木枣树,每到秋天成熟的时候,黄里透红的枣子总让人垂涎三尺,吸引着我们的目光。到他家里去吃,仅能给上有限的几粒。更多的时候就做圣才的工作,悄悄从家中给我带。每次给我后,他都要交待莫让别人发现,万一妈妈知道了要骂。

 

一次,我在他们家贪玩,天黑透了不敢独自回家,就叫圣才送我。他二话没说,背起自己的侄子,直到把我送到家门口,看着我进了家门,他才转身回去。

 

说起侄子、侄女们,弟弟们的这些孩子对圣才可亲了,从小都是他带着,整天“大伯、大伯”地缠住他。我参军以后,圣才的一个弟弟为了争取生养二胎的指标,将他认领回去,一起生活至寿终。

 

那些年,我探家回去,时常遇到河对面的圣才,不是牵着几只羊放养,就是背着一捆羊草走在路上。有时,我先跟他打招呼,再逗趣地问他多大岁数,要不要找老婆之类。对于年龄,他还是笑笑说不出具体。而说到找老婆,他就“嘿嘿嘿”地笑,很后来上一句:“上哪能找到啊!”。

 

也有时候,圣才看到刚探家回来的我,会主动打招呼:“八子,你多晚(啥时)额(回)来的?”接着又一句,“叫(哪)你个去部队啦?”每次遇到,都要简单地交流几句,甚至再开开玩笑。

 

那次,我叫圣才绕过河到我家来玩,他说不能,有事呢。接着又说,怕被家里人发现挨骂。我说,没事,你过来。他向家的方向望了望,便绕过河来到了我家门口。

 

圣才怎么也不肯跨过门槛进屋,就肩膀依靠在门墙上站着。我捧了一捧从新疆带回来的葡萄干,要他装进衣服的袋子里。他问是什么东西,边说边捏了几粒放到嘴里。瞬间,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很是高兴。

 

近处细看,深褐色脸上绽放的笑容中,布满的全是皱纹。原来,圣才也这么老了,我的心里一阵酸楚!

 

站了好半天,圣才突然冒出一句:“你在新疆个怕冷啊?”再过了会又问:“叫你以后个额(回)来啦?”。

 

我说,当然要额(回)来啦,还要望你找婆娘呢。圣才听了,又用手捂住嘴“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看着圣才逐渐远去的背影,老父亲突然来了一句:“圣才一点也不呆呢,就是苦一世喔,可怜啊”!

 

的确,老父亲说的又何尝不是呢?

 

一位在人世间仅度过花甲之年,甚至一辈子脚步没有越过村子的人,其一生只会付出,只有给予,只知奉献,却从不会索取,也没有索求,更无任何的企盼和欲望,而是尽已所能地为社会、为家庭做些贡献。他不明白文明的含义,却做着文明的表率;他不知晓关怀的理念,却付诸于暖心的行动;他不理解人情与世故,却知道维护尊严。这样实诚本分的老实人,即使生活在社会的很底层,哪怕死了也偶尔要被人惦记。

 

圣才,就是这样一位一生无求无欲,却让人有时牵挂和怀念的人……

 

 

审阅:吴秀明

简评:一个心智有障碍的农村人,同时又是“一位无求无欲”“让人有时牵挂和怀念的人……”文章主题集中,选材精当,对人物各方面的设定处理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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