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伴着我的季节

它们伴着我的季节

它们伴着我不是我所愿，它们伴着我是它们的一厢情愿。它们伴着我，我却不能称其为朋友，因为它们的名字很难听，都称它们为“苍蝇！”

都知道苍蝇是传播细菌的，知道细菌进入人的体内是会产生疾病的，疾病会危及人的健康。因为通过这种口口相传的简单的道理，使我一直讨厌而惧怕这种小不点的物种。

因为伤残的早，因为现在距我伤残的时间已离去很远，所以我不知道我在健全健康的那短暂的青少年的美好岁月里，是否讨厌而惧怕过这小不点的苍蝇，我只知道今天，今天我是咬牙切齿的恨着它，恨着它们，恨着这种小不点的精灵。

居室本来就小，再加入一群自由自在、翩翩起舞、尽情歌唱的苍蝇，使本来就小的空间更加狭小。我想，这种不请自到的外来之客，真有种私闯民宅骚扰他人安静的行为，如果是人，我会很礼貌而婉转的表达我的意愿，可它们却无需我表达，好像它们是受了上帝的指引。每天看着它们那自由自在得意忘形的样子，想想自己生存的限制与困境，真想好好教训它们一顿才解心头之恨。可无奈的是与它们隔着一层难以对话的世界，气你白气，恨你白恨，你只能像接受困惑的现实一样接受它们。

春天，天气暖着暖着，没有注意，它们就像北飞的燕子不用期盼、不用招呼，就悄然来到了我的陋室。一只、两只，越来越多，很快就成群结队起来。那阵势，让你不知这陋室是锻炼的操场，还是翩翩起舞的舞台。它们，身姿扭动，哼着歌声，从不管这小室还坐着一个比它们大的没法比的叫做人的动物，并且它们不管这陋小之室对它们不但不欢迎，并且还恨之入骨。

细菌就是这样传播的，污染就是这样体现的，强迫就是这样霸道的，接受就是这样逼迫的。

有压迫就有反抗，这是伟人说过的。反抗苍蝇的武器无需用什么高科技武器，那是大材小用，鞭长莫及，只需一面打蝇拍。几年下来，我所用过的打蝇拍像退败的士兵都是遍体鳞伤、肢体残缺的样子，可这苍蝇们却是越战越勇一副排山倒海的势头。每天看着它们得意忘形的样子，听着它们奋勇向前的歌声，我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

不是自己小看自己，只是这小小苍蝇猖狂无羁。夜晚月光似水，白天阳光明媚，我举着不断更新的打蝇拍，无论苍蝇的阵势多么强大，我只能将目光跟踪一只苍蝇，那苍蝇精明得很，到你跟前装着落下，不等你将拍子打下，它又唱着歌即刻飞离。心中那个气呀。有时因用力过大，蝇子没打住，一双功能不支的残腿却摇晃几下，冷不防将我摔倒在坚硬的地上。坐在冰冷的脚地，揉着疼痛的部位，心头全是无奈和怨气。

你说这小小苍蝇，怎就那么强大呢？这时我想到没有残疾前的孩童时期。在劳动休息的空隙，一个魁梧的汉子吹嘘说：别看你们十几个孩子，你们一起上阵，也不会把我摔倒。孩子们不服，一起向高大的汉子扑去，经过一番吃力的较量，魁梧高大的汉子很终倒在了一群孩子的身下。这例子让我清楚，别看其小，我的力量是战胜不了苍蝇的。细菌，你们依然繁殖；污染，你们依然侵袭；疾病，依然占据着身体。深知，良和恶是一对结怨很深、胜负难却的兄弟。

既然明白了打不败苍蝇，心情也就坦然了许多。可苍蝇却不懂我妥协的心事，它们反而得寸进尺。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冷不防十几只苍蝇就落在了手臂和书页上，手臂上的苍蝇通过神经传导的麻痒，即刻就错乱了你的心事；落在书页上的苍蝇，遮盖了目光亲吻的文字，刚读过的内容，也从不牢固的记忆遁离。有时低头只顾吃饭，没留意几只苍蝇早已落在了碗的边沿，正在和你分享着餐食。赶紧用手撵离，它们一个转身又向你袭来。这样的动作重复多次，这小小的苍蝇却像淘气的孩子一样反正就是挑逗着你不让你安心进食。我记得很严重的一次是一只苍蝇始终盯着我的碗不肯离去，为了躲避它，我先是将碗缩回怀里，它又扑来，我赶紧将碗向左边躲了一下，因为没把持住平衡，饭碗一下脱手落地摔了个粉碎。

每年进入苍蝇回归的春季，我就像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似的迎接着它们到来。今天没有来，我想明天就来了；明天没有来，我又想明天就来了。因为走进日子里，只能说着明天的话语。等把它们忘了的时候，走的快的苍蝇却突然就提前来到了。

其实我也做过拒绝它们的努力。一到它们到来的时候，我就将它们的通道挡住，遮挡之物是一条竹帘。实践检验这办法不行，它们无孔不入，反正它们有办法进入室内。人来人往，一掀竹帘，人还没有走进室内，它们却捷足先登飞入室内的上空。它们一飞进那个高兴呀，又是摇头，又是展翅，又是歌唱，真像回到自己的家园一样。

我知道，它们是季节的产物；我知道，它们有适宜的温床。我醒悟，春回大地的暖意不只是清泉解冻、汩汩流淌；我醒悟，泥沙俱下、污泥浊水会同时从沉睡中苏醒。